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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4章 酸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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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4章 酸棗

簡單學了點皮毛,又跟李寡婦嘮了一會子家常,葉瀾便提著東西回家做飯去了。煮的是最平常的飯食,炒青菜和雜糧飯,只有月姐兒吃得精一些,依舊是用竹子煮的粥。她飯量小,砍回來的竹子剛好夠她用,不過也沒剩了多少。

剛吃完飯,碗筷還沒收,宋郎中便給月姐兒把脈來了。秦錚和予哥兒都湊在旁兒看。離的近了,宋郎中有些不耐地推開二人,將手指搭在月姐兒腕上,而後氣定神閑摸著自己那一小撮山羊胡。

須臾,他微擡眼皮瞟了眼不遠處神色正常的葉瀾,觀察一番之後便將月姐兒的衣袖撇了下來,“行了,沒什麽大事,就是身體還虛了點,平時吃飽穿暖,別再玩水就成。”

不光是脈象,光是瞧這女娃娃的手腳臉面就知道身體好了不少。皮膚光滑白皙了,還長了點肉,不像上次來時那般瘦削,眼睛裏都有神得多。

秦錚了然般點頭,倒沒什麽再擔心月姐兒的了。葉瀾聽後則是叫予哥兒把妹妹帶進房裏拿衣裳準備沐浴,自己問宋郎中,“月姐兒嗓子是不是有什麽傷,導致說話受到影響。這麽大的孩子了,現在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。”

這事兒秦錚早就叫宋郎中瞧過了,沒外傷,最大的可能就是流浪的時候受了刺激,導致這孩子不大願意說話,“此事急不來,你們不用太擔心也莫要逼她,平日裏多同她說說話就行。”

這下沒什麽顧慮了,宋郎中收拾了藥箱,不料秦錚又叫住他,“還請您給瀾娘也瞧一下的好。”

葉瀾不解,自己又沒病,看什麽醫生。她看向秦錚,男人神色淡淡,倒是看不出有什麽意圖。

宋郎中收東西的動作一頓,擡起下巴指了指方才月姐兒坐的椅子,示意葉瀾,“坐吧。”

葉瀾莫名其妙給搭了脈,宋郎中探過之後便知道了她身體的毛病,“上次落水入了寒氣,這事兒才來得兇,平日裏少碰涼水。我再給你開上幾副藥,你每日煎了趁熱喝,今晚就可以開始,堅持一段時日便不會這麽難受,不然日後有了身子就要遭大罪嘍。”

原來看的是這事兒,葉瀾聽完最後一句話不免扯了下唇哂笑,八竿子打不著的事,還真是多慮了些。但是喝藥可以少受一份罪,倒也不算是壞處。

秦錚接了句“那就有勞您”,出門一趟拿了藥便要去煎。中藥哪有不苦的,想起月姐兒喝藥時痛苦的臉色,葉瀾覺得自己不比她好多少,趕忙攔下秦錚,“今天就算了,吃飽了喝不下,明天再開始也不遲。”

他打量她,那目光太過直接,仿佛已經知道她的意圖。葉瀾正覺得不自在,他卻收回了視線,只道,“今後你的衣裳我也會一起洗了,下手會註意著輕重,不會將你的衣裳弄壞。小衣的話,你若……”

葉瀾趕忙掐斷他的話:“這個我自己來便好,不麻煩你。”

他點點頭,沒再說這事兒,而是讓她去沐浴。

二人算是達成了洗衣服的共識。沐浴完,葉瀾順便將改衣服的事同秦錚說了,又拿了衣服出來讓他試。李寡婦大兒是虛胖,秦錚則是壯,普普通通的衣裳在他身上穿得正合適,該撐起來的地方全撐了起來,有一兩件窄了點,正好給予哥兒裁了去。

至於布料,得等下次趕集同葉瀾一塊去,讓她選料子的好。賣了獵物換了錢,剛好給他們三人一人制上兩件,一件夏衣一件冬衣。

夜裏縫衣裳傷眼,沒有事可做,鄉下人睡得都早。葉瀾進屋的時候,秦錚正在外頭漿洗衣裳。

嘩啦嘩啦的水聲,沈悶有力的撣衣聲,全在清晨變成了桿上輕晃的衣裳,細嗅還有皂角的清香。

葉瀾還聞到了濃濃的藥味。

“醒了正好,趁熱喝了罷。”

粘稠黑褐色的藥汁還冒著熱氣,光是聞到味就讓人感到反胃。葉瀾訕笑兩聲,連說了兩遍“曉得了”,就一直想方設法拖著時間。

她不急,秦錚也不急。他原是要上山的,物什已經弄妥當了,就等著葉瀾喝完這碗藥。

眼看躲不過,葉瀾還是端起了碗,屏著氣灌了一口。

只一口,從舌尖到喉嚨,整個嘴裏嘗到的味道都讓人難以控制地反胃。她捂著唇,勉強克制住上湧的惡心,眼角都泛出了淚花。

“喝點水緩一下。”

葉瀾直接喝幹了一杯。這樣下去喝都喝飽了,她心一橫,捏著鼻子就一口氣灌下,之後屏息靜氣,那股子難耐感好歹淡下去些。

加上秦錚遞來的一塊飴糖,這頓藥終是喝完了。

“我今日上山布陷阱,可能會晚些時候回來,你們餓了先用飯,不用管我。”秦錚背上東西,將竹筒掛在腰間,“地裏你暫且就別去了,等身子利索了再忙活。還有,飯前記得用藥。”

葉瀾沒功夫搭理他。等人走了,她洗米煮了竹子粥,取了針線又開始縫衣裳。

予哥兒沒多久也起身了,他揉著眼睛呆坐著看了葉瀾好一會兒,直到葉瀾叫他才回神。

“做什麽?”

“量一下。”她將兩件衣服貼在他身上,予哥兒還以為是因著妹妹還沒起,所以才在他身上量,便也沒說什麽,量完之後就去看著竈膛裏的火。

午飯和平常一樣,只是軟糯的粥端到了月姐兒面前,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再吃了。

“怎麽了?哪兒不舒服嗎?”葉瀾探了探月姐兒的額頭,又看了看她身上有沒有傷口,都好好的。

女娃娃把粥往葉瀾面前推去,咿呀說著“嫂嫂吃”。葉瀾側耳聽了好一會兒,曉得月姐兒是以為吃藥就是生病了,生病是要吃粥的。

平常她就吃不完一碗粥,葉瀾沒多想,同她一人一半分了吃。其實分了也沒多少,但月姐兒磨磨蹭蹭,一小碗粥喝了小半個時辰還不見底。葉瀾不慣著這個壞毛病,板著臉訓斥了兩句,月姐兒眼眶裏立刻蓄了水,啪嗒啪嗒往下掉,帶著哭腔抽搭,“吃不下。”

是了,日日喝藥吃青菜白粥,這胃口能好才怪。葉瀾嘆了口氣,用手掌給她抹去眼淚,“別哭了,把剩的這些粥吃完,嫂嫂帶你去撿果子吃。”

月姐兒吸了吸鼻子,胡亂抹了兩下眼睛,在予哥兒的哄騙下總算把粥吃了個幹凈。

許久沒出門,此時兩個小孩都高興著。秦時予還以為葉瀾要帶他們上山去采上次看見的果子,背著小背簍蓄勢待發。誰曾想問了葉瀾知道了答案,直接叫他沒了多少興致。

“你莫要誆騙我,那個東西都沒幾個人吃!”出來玩累的小孩子倒是會吃,但也沒有說撿一背簍吃的。

“要是人人都吃,哪還有你的份。”葉瀾睨他一眼,將柵欄合上,“再說我什麽時候誆騙過你,哪次你沒吃到肚圓?”

秦時予被她說得啞口無言,將信將疑跟著去了村口。

老酸棗樹早沒了葉子,光禿禿的枝頭掛滿了小小的酸棗。地上落了一片,皆是手指頭大小,黃澄澄的外皮上有幾處變成了深色。秦時予挑了一個外表沒壞的扒皮嘗了嘗,酸得臉都皺起來,身體都在打顫。

似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味覺沒出問題,他還扒了一個塞進了月姐兒嘴裏。果肉是白色的,軟糯性粘,咬一口還能拉出短短的果瓤,就是味道太酸,兩個孩子都酸的流口津。

酸棗酸棗,不酸怎麽有這個名兒。就是因為酸,做起吃食來費糖,因此村中婦女才不稀罕這個東西。葉瀾笑他的樣子傻,隨後仰頭看了下酸棗樹,果子掛的位置實在是高,只能找了一根長樹桿往枝頭上打。讓他們讓開的話跟著動作一起落下,小小的果子打得秦時予抱頭亂竄。

“你欺負人!”他不甘示弱,撿了果子就朝葉瀾腿上丟去。

兩人鬧起來,地上的果子拋了好幾個來回。洗衣裳的是秦錚,葉瀾也就不多跟他玩鬧,先出聲叫停,“行了行了,快點撿酸棗!”

不一會兒,兩個孩子肩上的小背簍就裝滿了。正是長高的時候,葉瀾不敢讓他們背太重的,於是叫他們把撿來的酸棗都放進自己的背簍裏。

村裏幾個和秦時予差不多大的男孩兒不知道從哪裏回來,見到兄妹倆正在撿酸棗,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戲謔的笑,嘴裏無聲說著什麽。還有一個撿了石子就往秦時予的腳邊丟。他不甘示弱,狠著臉撿了酸棗就往他們的方向砸。

這一動靜引來了葉瀾的註意,她一回頭,一群孩子四散跑沒了動靜。

秦時予背對著她,恰好擋住了面露膽怯的秦時月。

“怎麽了?”

男孩不接話,葉瀾沒多想,以為是孩子間的打鬧。她看了眼背簍,覺得夠多了,“差不多了,再撿一點點我們就回家。”

兄妹倆不作聲,手裏的動作卻是快了不少,丟到背簍裏的力度也大。

這小脾氣來的還真是莫名其妙。葉瀾心裏犯嘀咕,沒成想下一個要發脾氣的成了自己。

“呀瀾娘,你怎麽能給孩子吃這個,這東西這麽酸,都沒幾個人會吃的。”

這趙芙蓉還真是神出鬼沒,冷不丁就在哪兒遇上她了。葉瀾懶得同她多費口舌解釋,反正背簍裏頭裝的已經夠做不少了,她也省的聽趙芙蓉念叨,於是要牽月姐兒的小手回去,“行了,我們回去做吃去。”

見葉瀾油鹽不進,趙芙蓉便扯了離自己最近的月姐兒,“上芙蓉阿姐家來,阿姐家有好吃的,這玩意兒吃不得,牙都要酸沒。”

月姐兒還沒動作,反倒是予哥兒,背著背簍就沖過去推開了她,“你別碰我妹妹!”

這小子脾氣怪得很,趙芙蓉在心裏犯嘀咕,面上卻還是一副好言相勸的樣子,“你聽阿姐說,妹妹身體剛好,可不能亂吃。”

秦時予滿臉寫著不願聽,扯過妹妹的手就站到葉瀾身旁,“我嫂嫂才不會給我們亂吃呢,你少管我們。”

葉瀾一聽,頗為驚訝地挑起了一邊眉毛。也不知這小子哪裏來的脾氣這麽沖,不過幾句話倒是讓她聽爽了。牽起月姐兒的小手扭頭就準備走,說話也帶了股欠欠的勁兒。

“回去咯,嫂嫂給你們做好吃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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